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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对费尔巴哈的批判与“抽象自然观”

来源:杂志发表网时间:2015-12-20 所属栏目:中国哲学

  

  如何理解马克思对抽象自然观的批判,是正确理解马克思的自然观、马克思哲学、马克思哲学与恩格斯哲学之间关系的重要理论问题。在解读马克思对抽象自然观所作批判的观点中,有一种颇有影响的观点认为,在马克思看来,与人、人的实践活动分离的自然界是抽象的非存在,承认和研究这种自然界的自然观是抽象自然观;马克思否定这种抽象的自然界,批判这种“抽象自然观”.与此相联系,这种观点认为,在马克思的哲学体系中并不存在以抽象自然界为研究对象的辩证唯物主义或自然辩证法,恩格斯谈论的所谓“自然辨证法”实际上是不存在的,恩格斯所赞成的唯物主义正是与人类社会生活相分离的、抽象的自然科学的唯物主义。

  这一观点的实质是认为,恩格斯的自然观、恩格斯的唯物主义正是马克思所批判的,即马克思哲学与恩格斯哲学是对立的。这一观点误读了马克思对抽象自然观的批判。这一误读造成了对马克思自然观、马克思哲学、马克思哲学与恩格斯哲学之间关系的不正确的理解。本文依据相关文本,对马克思的相关论述进行再解读,对这一观点所进行的论证进行仔细的讨论,弄清这一观点的失误之所在。

  一、“抽象的自然界”与“抽象的自然观”

  该观点(为行文方便,以下均用“该观点”代指上述观点)的主要依据是:“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

  但是,依据这一论述,得不出该观点的结论,该观点误读了这一论述。这一误读和马克思哲学与恩格斯哲学对立的结论有直接的关联。

  从“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的上下文来看,该论述中的“被抽象理解的、自为的……自然界”是指黑格尔的“思维”“思想”中的“自然界”.因为这里的黑格尔的“思维”“思想”,是与人分离的“思想”.因此,这个“自然界”就只能是“与人分离”的“思想”中的“自然界”.又因为“与人分离”的“思想”只能是思想的抽象、抽象的思想,实际上是不存在的、是无,因此,该论述作为马克思对黑格尔抽象自然观的批判,其中的“……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是指黑格尔的“抽象”的“思想”中的“自然界”是“无”,而不是说“与人分离”的自然界,即处在于人的实践范围之外的自然界是无。

  可是,这一论述被该观点误读为:马克思认为与人分离的自然界,即处在人的实践范围之外的自然界是抽象的、是“无”,并借此认为,马克思批判那种承认和研究与人分离的自然界的自然观;马克思的自然界是与人发生对象性关系、以实践为媒介的自然界。这种解读的失误有三:一是把马克思所批判的黑格尔的“抽象”的“思维”“思想”中的“自然界”

  理解成了处在人的实践范围之外的自然界;二是以第一重失误为依据,认定马克思认为处在人的实践范围之外的自然界是抽象的自然界、是“无”,认定这是马克思对处在人的实践范围之外的自然界的否定;三是在前两重失误的基础上,把马克思对黑格尔抽象自然观的批判,当作马克思对承认和研究处在人的实践范围之外的自然界的自然观的批判。

  该观点的这一误读的后果是,既然马克思认为承认和研究“与人分离”的自然界的自然观是抽象自然观,并且批判这种抽象自然观,那么,恩格斯的辩证唯物主义的自然观就是马克思所批判的抽象自然观,要坚持马克思,就必须否定恩格斯。这种根本性错误的发生,关键在于该观点把马克思所批判的“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误解成了与人分离的自然界,即误读成了处在人的实践范围之外的自然界,它不明白,在马克思看来,黑格尔的思维、思想是与人分离的抽象的思维、思想,黑格尔的“自然界”之所以是人分隔开来的,是因为它是黑格尔的与人分离的抽象的思想中的“自然界”.因此,这种抽象的思想中的自然界自然是与人分离的。这一“自然界”和处在人的实践范围之外的那种与人分离的自然界根本不同。前者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只能是“无”,而后者却根本不是什么抽象的自然界,根本不是什么“无”.该观点 引 用 马 克 思 的 “非 对 象 性 的 存 在 物 是 非 存 在物”来论证自己的论点。但是,马克思这一思想说的是只有对象性的存在物才能存在,而不是说只有人的对象性的存在物才能存在。马克思说:“太阳是植物的对象,是植物所不可缺少的、确证它的生命的对象,正像植物是太阳的对象,是太阳的唤醒生命的力量的表现,是太阳的对象性的本质力量的表现一样。”

  在这里的太阳与植物的对象性关系中,并没有人的位置,而马克思也没有把这里的太阳等处在于人的实践范围之外的自然界看作抽象的自然界、看作“无”,而是承认它们的存在。因此,马克思的“非对象的存在物是非存在物”的思想不但不能证明该观点的解读是正确的,相反却证明该观点的解读是不正确的。

  可见,“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对抽象自然观的批判,不是对承认和研究“与人分离”的自然界的自然观的批判,而是对黑格尔抽象自然观的批判,不是对“与人分离”的自然界的否定,而是对黑格尔的“抽象”的思维、思想中的那种“与人分离”的“自然界”的否定,承认与研究处在人的实践范围之外的自然界的自然观根本不是马克思所批判的抽象自然观,依据“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无法得出恩格斯的唯物主义正是马克思所批判的抽象的自然科学的唯物主义的结论。

  应当说,对“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的误解,不只是存在于以持该观点为代表的学者之中,在持与该观点截然不同的观点的学者中,也相当普遍地存在着。陶德麟先生、陈先达先生就是这样。陶先生认为,黑格尔笔下的自然界,即“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是以“自然界”为名的思想物,这样的自然界仍然是思想里的自然界而不是实际存在的自然界,所以马克思才认为它对人说来是“无”;同时,他又认为,“援引人出现以前的自然界,援引与人的实践活动无关的自然界,对于解释人类社会何以如此这般、何以成为现在这种样子是无济于事的,因而是没有意义的。正是在这种意义上,也仅仅是在这种意义上,马克思说,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可见,陶先生是对“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特别是其中的“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同时作出了黑格尔的“思想”中的“自然界”和处在人的实践范围之外的自然界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理解。但是,这两种理解根本不能同时成立。因为,黑格尔抽象思想中的自然界是无,而处在人的实践范围之外的自然界却是真实的存在。陶先生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两种理解之间的冲突。这一失误说明,陶先生并没有理解马克思“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的真意。

  顺便指出,在“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的上下文中,马克思只是批判黑格尔的抽象的自然观,并没有涉及对人类社会的解释问题,陶先生从解释人类社会的角度,用援引人出现之前的自然界对于解释人类社会的具体情状无济于事来理解“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就脱离了“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的文本语境。

  陈先达先生说:“人与自然是绝对观念发展中的不同环节,它们是彼此分离的。正是针对黑格尔这个观点,马克思说了这段着名的话,强调在他的体系中,自然界是无”,“黑格尔的自然界---与人相脱离的自然界,是无,或者用马克思的话说,是抽象的自然界,是自然界的思想物”.这里的“这段着名的话”即“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从陈先生的论述看,他把“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中的“人”和“自然界”理解为黑格尔绝对观念发展中的不同环节,二者是分离的,所以马克思说“黑格尔的自然界---与人脱离的自然界,是无”.应当说,陈先生也像陶先生一样把“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中的自然界理解为思想中的自然界,但是,一方面,陈先生也没有弄明白这里的“思想”是黑格尔的与人分离的因而是抽象的思想,另一方面,他也没有从马克思的文本出发,从而把这里的“人”弄错了。“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中的“人”并不是黑格尔绝对观念发展环节中的“人”,而是“在社会、世界和自然界生活的有眼睛、耳朵等等的人”,是生活着的活生生的人,这从“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前面的几行看得很清楚。所以,陈先生对“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的理解也脱离了“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的文本语境。

  由于对“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的不同理解已经成了关乎正确理解和把握马克思自然观、马克思哲学、马克思哲学与恩格斯哲学之间关系的重要理论问题,甚至成了马克思恩格斯对立论的重要论据,所以,必须纠正对“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的各种误解。

  二、“人的现实的自然界”与“抽象自然观”

  该观点用来支持自己论点的另一主要论据是:“在人类历史中即在人类社会的形成过程中生成的自然界,是人的现实的自然界;因此,通过工业---尽管以异化的形式---形成的自然界,是真正的、人本学的自然界。”

  该观点把马克思这一论述中的“在人类社会的形成过程中生成的自然界”,理解为人的现实的自然界,即,不是在人类社会形成过程中生成的自然界就是抽象的、不真实的自然界。该观点这种理解支持了其对“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的理解。那么,该观点对马克思这一论述的理解是否正确呢?

  单纯从字面上看,该观点对马克思这一论述的理解好像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仔细研读马克思的文本,就会发现这种理解其实是误解。马克思这一论述由两句话组成,这两句话是关联着的,前一句话是后一句话的根据,后一句是根据前一句得出的结论,“因此”标明了这两句话之间的这种逻辑关系。我们知道,后一句话的主旨是:在工业中形成的自然界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公开展示,从而人本学应该研究它。如果按照该观点的理解,前一句话的主旨是:在人类社会形成过程中生成的自然界,才是真实的自然界,不是在人类社会形成过程中生成的自然界就是抽象的、不真实的自然界,那么,这前后两句话就不构成依据和结论的逻辑关系。所以,该观点的理解不符合马克思这一论述的逻辑结构,其对马克思这一论述的理解也就不可能符合马克思这一论述原意。

  其实,从字面上看,“人的现实的自然界”可以有两种理解:一是理解为人的现实的自然界,也就是说这种自然界是真实存在的;二是理解为人的现实的自然界,也就是说这种自然界是人的现实或实现。根据上面的分析,我们已经知道,第一种理解不符合马克思这一论述的逻辑和原意。如果作第二种理解,那么,马克思这一论述的前一句话的意思就是,在人类社会形成过程中生成的自然界,是人的现实或实现,它强调的不再是一种自然界是否真实存在,而是强调一种自然界是人的活动的产物,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公开展示。它的逻辑结论自然是,研究人的人本学必须研究这样的自然界。显然,作第二种理解时,马克思这一论述中的前后两句话之间构成了依据和结论的逻辑关系。看来,“人的现实的自然界”只能作第二种理解。不过,这里的分析只是一种基于字面理解的逻辑分析。

  逻辑分析代替不了文本自身提供的证据。马克思说:“正是在改造对象世界中,人才真正地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这种生产是人的能动的类生活。通过这种生产,自然界才表现为他的作品和他的现实。”这充分表明,马克思把生产形成的自然界看作人的作品和人的现实。这里的生产显然是人的“改造对象世界”的活动,也就是“工业”.由此可见,把在人类社会形成过程中生成的自然界看作“人的作品和人的现实”正是马克思本人的思想。马克思还说:“私有财产的运动---生产和消费---是迄今为止全部生产的运动的感性表现,就是说,是人的实现或人的现实。”

  在这里,马克思把私有财产的运动,即迄今为止的全部生产运动的感性展现,看作人的实现或人的现实。由于私有财产只能是人改造自然的活动的一种结果或产物,所以,马克思是把人改造自然的活动的结果看作是人的实现或人的现实。这不仅再次印证了,把在人类社会形成过程中生成的自然界看作是人的作品和人的现实,就是马克思本人的思想,而且,在这里,“人的实现或人的现实”表明,在人改造自然的结果的意义上,马克思是把“人的实现”与“人的现实”看作是等价的,这是值得我们注意的。

  再者,在马克思这一论述所在的那一自然段的前面,马克思把“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生成的对象性的存在”看作“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是感性地摆在我们面前的人的心理学”,并且认为,“对这种心理学人们至今还没有从它同人的本质的联系,而总是仅仅从外在的有用性这种关系来理解”,“如果心理学还没有打开这本书即历史的这个恰恰最容易感知的、最容易理解的部分,那么这种心理学就不能成为内容确实丰富的和真正的科学”.

  这里所说的“工业已经生成的对象性的存在”,即在人类社会形成过程中生成的自然界。可见,马克思在这里强调的,不是这个生成的自然界是真实的自然界,而是强调这个生成的自然界是“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是感性地摆在我们面前的人的心理学”,人的科学、心理学应当把这生成的自然界同人的本质联系起来,并研究这个生成的自然界,否则就不能成为内容确实丰富的和真正的科学。在马克思这一论述所在的那一自然段,马克思还论述了自然科学与人的科学的关系,强调自然科学通过工业进入人的生活、改造人的生活,并为人的解放作准备的历史作用,强调自然科学将成为人的科学的基础。马克思这一论述后面的那一自然段,马克思说的是:“自然科学往后将包括关于人的科学,正像关于人的科学包括自然科学一样。”在上下文中,马克思并没有涉及在人类社会形成过程中生成的自然界是否真实的问题。

  这样,马克思这一论述也就不应是论述人类社会形成过程中生成的自然界是否真实的问题的。

  由此可见,马克思这一论述强调的不是在人类社会形成过程中生成的自然界是否真实,而是在人类社会形成过程中生成的自然界是人的作品和人的现实,马克思这一论述根本不具有“不是人的作品的自然界是抽象的、不真实的自然界”的意义。

  三、马克思对费尔巴哈的批判与“抽象自然观”

  该观点支持自己论点的主要论据还包括马克思批判费尔巴哈的论述。不过,该观点对它所引用的论述的理解,照例是误解。该观点常引用的马克思批判费尔巴哈的论述有多处,这里只讨论其最常引用的三段。

  一是:“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因此,和唯物主义相反,能动的方面却被唯心主义抽象地发展了。”

  很清楚,在这里,马克思认为,对对象、现实、感性,不能“只是从”客体的角度理解,还要从“主体方面”、从“能动的方面”去理解。也就是说,马克思在这里批判的是旧唯物主义的片面性、缺少能动的方面,从这里我们得不出结论说:马克思认为只能从主体、只能从人的活动的对象化来看待自然界。而该观点却把它理解为:旧唯物主义“从客体或者直观的形式”出发去理解整个外部世界,而马克思主张只能从主体方面去理解。这样,该观点就从一种极端走到了另一种极端,把马克思对旧唯物主义的偏面性的批判,变成了马克思对旧唯物主义的全面否定,变成了另一种片面的东西。因此,该观点对这一论述的理解是误解。需要注意,马克思的自然观与旧唯物主义的自然观确实有本质的区别,其区别在于,旧唯物主义看不到自然界的运动变化,特别是看不到人类产生后由于人的实践活动所导致的自然界的人化---从而是一种抽象的自然观,而马克思则认为自然界处在运动变化之中,这种变化既有自在自然的自在运动,也有人类产生以后由于人的实践活动所导致的自然界的人化---从而是与旧唯物主义的抽象自然观相对立的自然观。

  二是:“先于人类历史而存在的那个自然界,不是费尔巴哈生活其中的自然界;这是除去澳洲新出现的一些珊瑚岛以外今天在任何地方都不再存在的、因而对于费尔巴哈来说也是不存在的自然界。”该观点把这一论述理解为:按照马克思的看法,他和费尔巴哈正在谈论的那个自然界,既不是人类诞生之前的自然界,也不是初民时期的自然界,而是在相当程度上已经被人化的、现实的自然界;撇开这个现实的自然界,去谈论人类诞生以前的自然界,是没有意义的。这也是该观点就马克思承认自然的“先在性”而引用这一论述所作的辩解。这里必须首先指出,在这一论述中,马克思既谈论了先于人类历史存在的自然界,也谈论了费尔巴哈生活其中的自然界,而费尔巴哈谈论的自然界,用马克思话说就是“那个尚未置于人的统治之下的自然界”,即自在的自然界,而不是像该观点所理解的那样:在马克思看来,他和费尔巴哈所谈论的都是在相当程度上已经人化的、“现实的”自然界。

  其次,该观点把马克思的“先于人类历史而存在的自然界”说成是“人类诞生之前的自然界”,这不符合马克思论述的原意。因为马克思的这一论述承认,费尔巴哈生活其中的自然界还存在着澳洲新出现的一些珊瑚岛这一自在自然,或者说马克思承认一些自在自然在费尔巴哈时代还存在着。

  我们总不能说马克思认为费尔巴哈处在人类诞生之前吧!

  再次,该观点在把马克思的“先于人类历史而存在的自然界”说成是“人类诞生之前的自然界”的基础上,又用“撇开现实的自然界,而去奢谈人类诞生以前的自然界,是没有意义的”把马克思对自然的先在性的承认一笔勾销了,把马克思对自在自然的存在的承认一笔勾销了。当然,只有在这样的理解、这样的“勾销”下,“在马克思看来,与人、人的实践活动分离的自然界是抽象的非存在”的观点才可能成立!但是,这违背了马克思的原意,错误地把马克思的完整的自然观阐释成了一种以人的实践为基础的人化自然,一种否认人类产生前后的自然之间的联系、否认人类产生之后的自在自然仍然存在、只承认人类产生之后的人化自然的偏面的局部的自然。

  最后,在这一论述中,马克思说的显然不是先于人类历史存在的那个自然界,除了澳洲新出现的珊瑚岛以外,对费尔巴哈来说,从来不曾存在过,而是,先于人类历史存在的那个自然界,除了澳洲新出现的珊瑚岛以外,其他部分都已经在人的实践活动中人化了---这就是费尔巴哈生活其中的那个自然界。显然,在这里,马克思并没有把先于人类历史存在的那个自然界看作抽象的非存在,相反,马克思认为,先于人类历史存在的那个自然界,其中的一部分---澳洲新出现的珊瑚岛---至今还存在着,是现实的自然界的组成部1段论述,即,费尔巴哈“每次都求救于外部自然界,而且是那个尚未置于人的统治之下的自然界。但是,每当有了一项新的发明,每当工业前进一步,就有一块新的地盘从这个领域划出去,而能用来说明费尔巴哈这类论点的事例借以产生的基地,也就越来越小了”中得到证明。很清楚,在这里,马克思肯定了“那个尚未置于人的统治之下的自然界”即自在自然界的存在,只是同时认为,随着新的发明的出现、工业的进步,“这个领域”越来越小了。所以,这一论述根本不能证明:马克思认为与人分离的自然界是抽象的非存在,相反,它却证明,马克思承认与人分离的自在自然---如“澳洲新出现的珊瑚岛”、“这个领域”---是真实的存在、是现实的自然界的组成部分。

  三是:“这种活动、这种连续不断的感性劳动和创造、这种生产,正是整个现存的感性世界的基础,它哪怕只中断一年,费尔巴哈就会看到,不仅在自然界将发生巨大的变化,而且整个人类世界以及他自己的直观能力,甚至他本身的存在也会很快就没有了。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外部自然界的优先地位仍然会保持着,而整个这一点当然不适用于原始的、通过自然发生的途径产生的人们。”

  这一论述由两句话组成。在该观点那里,它总是只引用前一句,即:“这种活动、这种连续不断的感性劳动和创造、这种生产,正是整个现存的感性世界的基础,它哪怕只中断一年,费尔巴哈就会看到,不仅在自然界将发生巨大的变化,而且整个人类世界以及他自己的直观能力,甚至他本身的存在也会很快就没有了。”即使这句话,它也总是强调前面的“这种活动、这种连续不断的感性劳动和创造、这种生产,正是整个现存的感性世界的基础”这一部分,而总是对后一部分重视不够。其实,就这一句话来说,马克思并不像“观点”所说的那样,只强调了人的实践活动在人的感性世界形成中的巨大作用,而是还强调了在人的改造自然的实践活动停止以后,自然界将发生巨大变化,而这个“巨大变化”只能是由自然界的自在运动引起的。所以,马克思承认而不是否定自然的自在运动。这还可以从马克思关于大地震造成的灾难的论述中得到证明,我们总不能说马克思认为大地震不是自然界的自在运动,而是由人的实践活动为媒介的或者干脆说大地震及其造成的灾难是抽象的非存在吧?从马克思对自在自然和自然的自在运动的承认,我们无论如何得不出马克思认为与人---人的实践活动---分离的自然界是非存在的结论。

  关于这一论述的第二句话,也由两部分组成。前一部分就是马克思关于自然的先在性的论述。关于自然的先在性,该观点的辩解前面已经谈到。后一部分,即“而整个这一点当然不适用于原始的、通过自然发生的途径产生的人们”.这后一部分应当是反映马克思哲学思想的最重要的论述之一。其重要性就在于,首先,它表明了马克思承认人类产生之前的自然界即自在的自然界以及它的自在运动的存在;其次,它表明了马克思本人认为,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思想只适用于人类产生以后的情况,而不适用于人类产生之前的情况;再次,它表明那种马克思否认自在自然和自然的自在运动的观点,以及认为历史唯物主义是“全部马克思哲学”的观点都是对马克思哲学的误解。

  但是,这后一部分显然是被该观点有意地“忽视”了。因为,如果不忽略马克思承认“第一批人”是通过自然发生的途径产生的思想,那就必须承认,马克思承认自然和自然的自在运动先于人存在,马克思肯定而不是否定先于人的自在自然和自在自然的自在运动的存在,这样,该观点对马克思自然观的阐释就不能成立。必须指出,忽视马克思的“第一批人”是通过自然发生的途径产生的思想,会导致严重的理论后果。首先,这等于否定了马克思的这一思想。“第一批人”产生的思想的第一次出现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的“费尔巴哈”章中。该章是马克思哲学基本形成的标志,而且该章经过马克思的不止一次的修改。所以,“第一批人”产生的思想在该章出现绝不可能是马克思的疏漏,我们绝不应该忽视或否定它。在《资本论》手稿中,马克思指出:“人的存在是有机生命所经历的前一个过程的结果。只是在这个过程的一定阶段上,人才成为人。但是一旦人已经存在,人,作为人类历史的经常前提,也是人类历史的经常的产物和结果,而人只有作为自己本身的产物和结果才成为前提。”

  显然,这里表述的是马克思完全成熟时期的思想,而这个思想,显然与我们这里所讨论的《形态》中的思想完全一致。这使我们更有理由绝不应忽视或否定《形态》中“第一批人”产生的思想。

  否则,我们就违背了马克思成熟时期在这个问题上的思想,而不再是对马克思哲学思想的正确阐释。其次,忽视或否定马克思“第一批人产生的思想”还会产生一个重要的理论问题,即必须给实践活动的发动者、载体---人的产生或存在一个肯定的说法,否则人的实践活动就是凭空而来的,从而也就是没有根据的。可是,抛弃或否定了马克思的“第一批人”是通过自然发生的途径产生的思想之后,在人的产生或存在这个问题上就只能有两种出路,即要么把人说成是在自然发生之外产生的,要么把人说成是从来就存在着的,即根本不存在人的产生问题,也就是要么离开唯物主义,要么陷入到形而上学的非历史的观点中去。而这两者,无论哪一种都违背了马克思哲学的思想。

  参考文献:

  [1]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2]陶德麟.从马克思的两段话引起的几点看法[J].现代哲学,2002(2).  [3]陈先达.处在夹缝中的哲学[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153.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Ⅲ[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3: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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