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儒家的人生观是积极的,因而主张积极入世出仕,而道家的人生观则是消极的,
因而主张出世退隐。这两种人生态度自古至今对中国士大夫和百姓的人格塑造
和人生态度都发生了深远的影响。
关键词:儒家 道家 进退 影响
儒家的人生态度从总体上说是积极进取的。《易经》中“干,元亨利贞”、“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等是这种人生态度的最初表达,“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论语·卫灵公》)这从形上角度说明了儒学“自力更生”“自强不息”的人文精神。“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论语·泰伯》)鲁迅先生所说的,世上本无路,路是人走出来的,这可以看作是“人能弘道”的传承。弘道行义被看作是知识分子的使命和规定,所谓“士”,在我国上古文化中,即两三千年前的士,是一种社会制度:每十个青年中,推选一人出来为公家服务的,就是士。所以士是十字下面加一横。被选为士的人,要受政治教育,学习法令规章。士出来做官,执行任务做公务员,就叫仕。自孔子以后,士变成了读书人或知识分子的通称。士不仅是有文化的人,而且是承担天下与社会责任的人。为了此,可以知不可为而为之。可以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知其不可”是认识,“而为之”则是偏偏不计较成败、因果而去做,这正是儒家积极人生态度的体现和崇高之处,儒家祖师孔子在其时就以“知其不可为而为之”闻名,椐《论语·宪问》记载:“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论语·卫灵公》)
儒家主要是一种社会政治哲学,其对人生的积极进取态度必然就要面临仕与隐的选择,儒家要弘道于天下,其对参政的态度也是积极的,他们认为“不仕无义。……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论语·微子》)君子出来做官,是履行义务、弘扬道义。在这种观念的引导下,“学而优则仕”(《论语·子张》)成为深受儒学影响的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人生信仰和追求,使知识分子个体的人生价值、终极关怀被导入“济世救民”、“同胞物与”的轨道,而呈现出“铁肩担道义,妙笔着文章”的积极人生态度。既使没有机会参政或有意避开坏的政治,仍“身在江湖,心存魏阙”,总难忘情于国家大事,总与政治相关连,这是儒学传统,也是中国士大夫知识分子的文化心理特征之一。
但也不是一味参政,参政还是避政,仍是以是否合于道义为标准。据《论语·述而》载:“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这段史实是说,孔子周游列国时,各国都排斥他,生怕他有意夺取政权,唯有在卫国的时候,卫灵公、南子、一般大臣,都对孔子很好,尊敬他,照顾他,所以当时大家都怀疑他,甚至孔子自己的弟子,听了太多的谣言,也起了怀疑,于是子贡就去委婉的问孔子,通过对伯夷叔齐的评价,学生们了解了孔子之仁甚或君天下,也是以是否合于道义为标准的,如不义,则如君之尊贵,也如浮云一样虚无而不足惜。有道则仕,无道则避。“道不行,乘桴浮于海。”“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论语·公冶长》)“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焉,耻也;邦有道,富且贵焉,耻也。”(《论语·泰伯》)“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论语·卫灵公》)儒家之避乱世与乱政,是儒家与道家相近相补的方面,但仍是与道家的完全消极避世的人生态度还是不同的。因为有道无道对道家已无意义,不管政治好坏与否都应“避逃”,并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不可能有好的政治、国家或“天下”。儒家讲隐,讲藏,是为了韬晦保身,以便将来“达则兼济天下”,基调仍然是进取。但儒、道两家都很重视保全自己的生命,不主张胡乱去“献身”。
道家哲学主张贵柔处下、弃智愚钝、无为不争、潜隐玩世,因而道家的信奉者多半趋向于当隐士。道家之退隐思想,在中国古代,一直存在。似乎学问越高,道德越高的人,多半是退隐了,不愿出名,乃至于最后隐姓埋名,连自己的真姓名都不要了。我们都知道张良的老师是黄石公,而黄石公只是一个代号,究竟是谁?没有人知道。因为他连姓名都不要了,对名利更看得毫无道理。隐士们后来到魏晋被称为高士。有一本书名《高士传》。高士即高尚之士,学问很好,才干也高,就是不出山做事。到了宋朝,则称“处士。”
林语堂对儒道两家的差别进行了很好的比较。他认为:“儒道两家的差别,在西元前136年之后,被明显地划分了出来:官吏尊孔,作家诗人则崇老庄;然而,一旦作家、诗人戴上了官帽,却又走向公开激赏孔子,暗地研究老庄的途径。”[i]他还认为,道家哲学为中国思想之浪漫派,孔教则为中国思想之经典派。第一,道家主张重返自然,因而逃遁这个世界;并反抗狡夺自然之性而负重累的孔教文化;其次,道家主张田野风的生活、文学、艺术,并崇原始的淳朴;道教是中国人民的游戏姿态,而孔教为工作状态。每一个中国人当他成功发达而得意的时候,都是孔教徒,失败的时候都是道教徒。道家的自然主义是服镇痛剂,所以抚慰创伤了的中国人之灵魂者。儒家是一种都市哲学,道家是一种田野哲学,前者从总的格调上是一种积极的人生观,后者则是一种消极的人生观。道教与孔教是使中国人能够生存下去的负正两极或曰阴阳两极。这两种奇怪的元素放在一起提炼,塑造出中国人性格中某种不朽的东西:“我们中的儒家建设、奋斗;道家旁观、微笑。一个中国人在位时说道论德,闲居时赋诗作词,并往往是颇为代表道家思想的诗词。……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道家思想像吗啡一样能神奇地使人失去知觉,于是便有神奇的镇定作用。它减轻了中国人的头痛病与心脏病。道家的浪漫主义,它的诗歌,它对自然的崇拜,在世事离乱时能为中国人分忧解愁,正如儒家的学说在和平统一时作出的贡献一样。”[ii]
这种在社会政治上的进退之道,作为一种相对的生活态度被称为“入世”与“出世”。人的生活总是在社会中进行的,个人的幸福主要是通过与社会的种种联系而取得的,所以,向外依赖于社会,向外投身于社会并积极参与社会生活,这便是所谓的入世。相反,一个人反身向内求诸于已,从自我内在的“小宇宙”里寻找生活的快乐之源,尽量减少与大众世俗的联系,摆脱对社会生活的依赖,从而享受自由自在的逍遥,我们相应地称其为出世。需要说明的是,这里所谓的“世”并不是指世界,一个人生为血肉,死化微尘,要脱离世界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所谓“世”是指世俗的社会,是指大众化的社会组织和社会关系网络。正因为如此,出世与入世都是相对的说法。纵然是深山老林中的隐士,或出世入寺的僧侣,也摆脱不了对凡世的依赖。出世或入世表达的主要是一种生活心态,而不是一种生活状态。
[i] 林语堂着:《中国哲人的智慧》,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1年版第190页。
[ii] 林语堂着:《中国人》,学林出版社,2001年第二版第67页。
[iii] 钱穆:《现代中国学术论衡》,岳麓书社1986年版,第4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