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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学的视角解读苗族地区村落中的祭祀音乐

来源:杂志发表网时间:2015-12-20 所属栏目:音乐舞蹈

  

  宗教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也是一种文化现象,属于社会意识形态。人们相信现实世界之外还存在其他超自然的神秘力量或实体。在我国西南地区的苗族,同样受这种思想文化的影响,信奉万物有灵论。人们通过对神、鬼、兽等万物的顶礼膜拜来祈求上苍满足自己某种意愿,以求得心理的慰藉。本文通过对三穗县 L 村求雨祭祀活动的描述,用人类学的视角来解读中国苗族地区村落中的祭祀音乐,通过对祭祀仪式的记录向社会展示该地区的民间祭祀文化。

  一、人类学与祭祀音乐

  美国学者霍尔姆斯( W. H. Holmes) 提出文化人类学术语,强调人类学中研究人类文化的部分,指代研究与人的生物性相区别的人类社会及其文化的一门学科。音乐人类学( Ethnomusi-cology) 作为人类学的一个分支,主要采用人类学的方法来研究音乐,注重音乐与文化的结合,并主张把音乐放在特定的多元文化背景中进行研究。

  祭祀活动是一种民间文化现象,在人类学兴起之后逐渐受到学者的关注,不少学者把祭祀当作社会结构的象征性表现形式。从呈现视角看,祭祀活动是一种民间行为,祭品是物质的呈现,音乐是语言化的呈现。但在祭祀活动中,这些祭品和音乐便被赋予了特定的意义,通过人们对祭品的供奉,音乐的吟唱、诵读能够向众人传递本民族文化和祖先神灵的信仰崇拜,从而达到祈福庇佑的目的。

  音乐人类学把祭祀音乐置放于本土村落文化中,通过对村落社会秩序、民间信仰、政治经济、社会网络等多元空间文化的背景分析,来解读村落中的祭祀音乐,分析探讨祭祀音乐与村落的文化关系。音乐在仪式的进行中,随着道场环境、道人心理、科仪程序等的不同转换和变化,在道人的理念中会区别出不同的层次,起到不同的功能作用,达到不同的行法目的和要求。因此,祭祀中音乐的唱调、唱词并非一成不变,它在特定的场合特定的时间内不断变化和创新。曹本冶提出“仪式音乐”( ritual music) 的概念,把民族音乐学的主要观念之一“把音乐放到所处的文化背景中”( mu-sic in culture) 具体到中国社会的特定环境中。这一视角和议题的重要性在于,它开始尝试采用中国人自己的词汇、概念和议论范畴去解析中国社会生活中的音乐事项,而且一开始就把基本词汇连同这一词汇指涉的范畴,建立在本土文化的基础之上。因此,把祭祀音乐放在本土村落特有的文化中分析,是对村落文化的全新解读,以下笔者将通过对 L 村一次求雨祭祀仪式探讨祭祀音乐的内涵及其现实意义。

  二、L 村求雨祭祀仪式背景及过程

  L 村是三穗县台烈镇的一个苗族自然村寨,位于贵州省的东部,群山环抱,风景秀丽,人口众多。在过去由于交通不便,村民与外界阻隔,在长期封闭的社区空间中形成了特定的文化底蕴。苗族源于黄帝时代的“九黎”集团,经长期发展延续为今天的苗族,当地苗族崇拜自然物,认为奇山、异石、古树等都是神灵,都能给人赐予福禄寿喜或降灾落难。苗族认为,山有山神,河有河神,树有树神,田有田神等,万物都有神,因而,神灵崇拜在苗族精神生活中占有相当的比重。笔者在对 L村求雨祭祀仪式的调查中发现,村民从求雨祭祀的准备工作开始到求雨祭祀的结束无形中向社会传达了该区当地苗族对神灵万物的崇拜。

  ( 一) 求雨祭祀的村落背景  2011 年夏天,L 村遭遇了特大旱灾。气候干旱、天气燥热、自来水紧缺,甚至出现供应中断的情况,村民吃水困难,不得不拎着水桶到较远的村头、田间的水井挑水,干旱的气候给村民的日常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八月份时值田间稻谷即将成熟,但田缝崩裂、禾苗干枯,干旱的天气严重影响了稻谷的产量。虽然已有多户村民引附近的河水浇灌田地,但河床日益下降,水源的紧缺给村民带来了极大的苦恼,在这种村落文化的背景下,根据实际情况,应广大村民的呼吁,L 村的求雨祭祀仪式应运而生。

  ( 二) 求雨祭祀的资金募集及准备阶段  2011 年 8 月份,L 村的求雨祭祀仪式由当地一个女村民发起,她历来对神灵极为崇拜,宗教信仰明显,该村民也曾在村里组织过一些其他民间祭祀活动。这次求雨祭祀倡导村民自愿参加,每户出资 5 元钱作为活动经费,并提前把钱交给活动的发起者。参加求雨祭祀的村民分为两种: 一种只捐钱不上山的精神求雨,一种既捐钱又上山的行动求雨。

  L 村百分之六十的村户都十分乐意捐钱,大家把集资所得来的钱用来购买祭品和香纸,主要祭品为三头小猪和一头大猪,小猪每只重约三十斤,大猪为二百斤,这些猪在祭祀前必须是活的,第二天由年轻力壮的男人把这些猪捆绑起来抬上山,并放置于求雨涯旁边即可。除了猪外还有其他祭品,例如鸭子一只,猪肉数十斤,饼干、糖果、酒、糯米粑粑等。该村村民讲不仅要向神灵供奉祭品,还要给神灵香火钱,香火钱就包括人们在祭祀仪式中常用的香和纸,不同颜色的小彩旗( 红、黄、绿、黑等多种颜色) 也是祭祀神灵的香火钱。

  因为求雨涯离村庄较远,从村庄到求雨涯有两个多小时的山路,道路崎岖,天气炎热,发起人提醒有意上山求雨的村民要在前一天准备好食物和碗筷。一般多带米饭,也有人没空做米饭就带些糕点、饼干、方便面之类的食物。

  ( 三) 求雨祭祀仪式的过程  第二天求雨的村民起得很早,特别是负责这次求雨祭祀仪式的主要人员,大家集中在村头的公路旁边,在六点半左右开始上山。由于山路难走,并且到处是长藤枝蔓,就由两个男人拿着镰刀在前面为众人开路。在上山时,祭祀所供奉的祭品生猪、猪肉、鸭子等由十几个男人轮流挑换。三个男人用背篓背着祭祀所用的大小炊具( 大铁锅、案板、刀、碗等) 。五个妇女带着祭祀活动所需的香纸。其余村民都挎着篮子或背着背篓带着自己的午饭和个人祭祀所需香纸。在去求雨涯的山路上,村民不断把一些香纸挂在树枝上、丢在路边、放在石头上等地方,丢的时候会唱: “万物的山灵们,对不起你们,我们惊扰你们了,请你们不要怪罪,要谅解,保佑我们这次祈雨顺利! ”之类的唱词。他们认为求雨对村落来讲是大型的祭祀活动,与整个村落的利益息息相关。他们的这次祭祀活动在上山时,会惊扰山上的各方神灵,给神灵送一些香纸钱祈求它们对这次行动的谅解,同时也希望它们保佑这次求雨祭祀仪式的成功,给村民送来及时雨。村民在上山的时候,无论天气多么炎热,都不允许带伞和斗笠,也不准包头巾,反之则视为求雨心不诚,对神灵藐视和不尊敬,进而会因为阻碍求雨祭祀仪式的顺利进行而受到众人的批判。当地的一个村民告诉笔者,在以前的一次求雨中,一个村民忘记把斗笠放在家里,走到半路才被其他村民发现,其他村民就用山上的石头把该村民的斗笠砸烂。由此可见当地村民对求雨祭祀仪式的重视程度。

  求雨涯在大山深处,地方比较偏僻,一条宽约三米高十七米的水流从求雨涯的山顶流入下方的水塘。据当地村民讲这个水塘特别有灵气,水塘里面生长着一些小鱼和螃蟹,祭祀之前是看不到的,等祭祀后这些生物就会浮出水面。该村民讲喝这个水塘里面的水能给大家带来福气,所以在这次祭祀仪式中筹备午餐所用的水都来自这个水塘。村民把祭祀所用的物品放在一个较平坦的地方,便按照不同分工开始忙碌。男人负责杀猪、切肉、寻柴、煮肉等工作,女人负责摆放其他祭品( 糖果、酒、饼干、粑粑等) 、整理香纸( 把香纸分成若干份) 、编制彩旗、焚香烧纸、插旗等工作。其余村民也相继拿出自带的祭品和香纸焚烧,也有的坐在空地和别人边聊天边观看祭祀活动的进行。妇女把香纸整理好后,要绕着求雨涯周边转一圈,求雨涯的上下左右都插满了香火和小彩旗,并在烧香插旗时伴有吟唱,唱词大意为祈求神灵降大雨于此地,并把一些酒、糖果等祭品放在求雨涯的中间地方。男人在杀猪前要拖着活猪在求雨涯与水塘的交接地带转一圈,然后才能进行宰杀,先祭生再祭熟。宰杀的猪头必须放在求雨涯的中间位置,把煮好的猪和鸭的内脏分别放在几个盘子里作为贡品。

  一切物品准备齐全后,由 L 村的一个女巫师作法,要求大家面向求雨涯跪拜。女巫师坐在一块石头上,紧闭双眼,不停抖动双腿,口中还念念有词,不断唱诵。巫师的唱词根据祭祀仪式的实际情况进行临场发挥,面面俱到,既包括人们求雨时的准备工作,也包括祭品的供奉及村民最终意愿的表达。在巫师唱诵的时候两位妇女还不停地在巫师旁边烧纸焚香,以此来延续神灵与村民的对话,可见神灵在村民精神领域的存在。巫师在唱的时候还打卦,第一次不满意,打了三次卦才算满意,并告诉大家,神灵已经显灵了,当天必降大雨,大家按照巫师的旨意面对求雨涯拜三拜,起身后才敢欢呼雀跃。事实上,L 村的确在求雨的当天晚上迎来了一阵雨( 据说天气预报在求雨前也有预测) ,事实与祭祀仪式的吻合更加强化了当地村民的神灵崇拜。

  ( 四) 求雨祭祀仪式结束  饭后大家休息片刻便下山,这也意味着求雨祭祀仪式的结束。据当地人讲下山的时候村民不能向后看,更不能往回走,意思是不走回头路。因为回头看会冒犯神灵,惹神灵生气,导致这次求雨祭祀仪式不灵验。如果在回村的路上就遇到下雨,无论下多大的雨,村民是不能戴雨伞和斗笠的,不然会触犯神灵。

  三、祭祀音乐中仪式的空间文化

  L 村的祭祀音乐发生在一次祭祀求雨仪式中,该祭祀仪式依附于地域空间文化之上,是在村落的公共空间中发生的民间活动,“公共空间”是一个在地理学、建筑设计学、社会学、政治学、传播学、公共管理学等学科领域广泛运用的概念,在社会学意义上,主要指“社会内部业已存在着的一些具有某种公共性且特定空间相对固定下来的社会关联关系和人际交往结构方式”。祭祀所参与的成员是长期交往日常生活中所熟知的村民,大家对求雨祭祀仪式达成共同的意识,共同参与、共同祈福,在“公共空间”里传达他们的民间信仰和村落文化。

  这次求雨祭祀仪式中祭品的选用、男女分工的不同、祭祀仪式的有序进行,都与村落文化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供奉的祭品反映了当地经济状况和民间祭祀文化,待神灵享用祭品后世人才可以受用,说明当地村民对神灵的顶礼膜拜,把神与人划分为两个不同阶层,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体现了社会等级观念对村民思想的影响。男女分工的不同受社会文化的影响,例如男尊女卑、男强女弱的特点①。祭祀仪式能够井然有序地开展与村民对神灵的信仰有关,尤其是在祭祀中女巫代表村民向神灵唱诵对话的过程,在做法时村民们对她毕恭毕敬,并按她指引的方式一一照做②。村民在“熟人社会”③中,通过日常相互交往,逐渐形成了特定于该村落的共同价值观和行为规范,并且这些价值观和规范影响和约束着人们的日常生活,在求雨祭祀中,村民无形中受村落文化的影响,共同参与使得这次祭祀仪式顺利完成。

  四、从文化人类学解析 L 村的求雨祭祀音乐    马克思指出: “过去那种地方和民族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生产如此,精神生产也是如此。”求雨祭祀仪式是一种精神寄托,是村民向神灵表达自身意愿的方式之一。

  祭祀音乐是一种文化现象,它不能离开人,离开人类社会,不可能不受生活本身的影响而独立存在,音乐的三个特性( 声音的语言、交流的手段和艺术的表现) 是文化的产物。祭祀音乐接近生活,带有浓重的本土文化色彩。在一定意义上,音乐人类学研究的历史是在确信各种文化拥有自己的音乐,它区别于其他所有的文化,源于自己的历史,价值结构与社会相关的类型。因此,把祭祀音乐放在特定的环境和历史当中及其重要,分析祭祀音乐中的文化也是人类学关注的议题。

  在这次求雨祭祀中,巫师在求雨涯所唱诵的内容从祭祀仪式的缘由、准备、祭品供奉、意愿表达等无形中向社会传达了当地村落的政治、经济、信仰等多元文化。例如唱词中的内容: “有的人外出打工不在家,所以我们才筹到一点点钱,只能拿这点钱来孝敬您。”这个唱词涉及 L 村的经济活动,说明本村受社会经济的影响,很多村民外出打工,即外出打工的收入是当地经济来源的一部分。在祭拜中巫师唱道: “现在年老的叫着年轻的,大家都一起来祭拜你们,希望你们能够到人间来拯救凡间,你们这些天上的神仙们,既然现在我们都拿猪来祭拜你们,你们就仁慈一点给人间下雨,这样农民才能有水干活。”唱词中的内容反映了村落文化中的“交换互惠”原则和对神灵崇拜的宗教信仰,村民用猪肉来祭拜天上的神仙们,同时也希望诸神能够帮助村民下一场大雨以解燃眉之急。在妇女点香插旗的时候,巫师唱道: “这些灯全部给您点着了,全部都很明亮,就请各方神灵放宽心怀,让祖先把通往高门坎( 只是命好的人才能通过) 的大门打开,这样才便于与神界通话。

  等你们把大门打开了,您就召集一大堆的小雨神聚集在一起形成雨点来拯救人间,求你们把大门开一下,来拯救一下凡间。”①唱词中的“高门槛”、“人间与神界”都在一定程度上反应了当地村民所受宗教文化的影响,等级有序、权位高低等有所涉及。由以上唱词内容可看出,祭祀中的音乐受当时特定环境的影响,内容不断更变,并且所含内容与村民经济活动、文化信仰等日常生活密切相关。

  功能是整体内部的部分活动对整体活动所做的贡献,一切文化现象都具有特定的功能。无论是整个社会还是社会中的某个社区,都是一个功能统一体。构成这个整体的各部分相互配合、协调一致,研究时只有找到各部分的功能,才可以了解它的意义。祭祀音乐作为祭祀活动的一部分,对于祭祀活动同样具有重要的功能作用和社会文化意义。祭祀音乐有反映社会现实、传达社会文化的功能,通过对祭祀音乐的解读,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地的经济状况、社会信仰和村落文化及社会价值观。

  五、结语

  张振涛在《风起田野》中认为,参与观察、记录这种音乐及其相关的音乐语境的所有信息,在它生发的自然环境中寻觅此方水土与此方人文的文化互动关系,这一系列的现代表述方式成为 20 世纪民族音乐学和音乐文化人类学“田野民俗志”的基本内容。在 L 村的本次祭祀音乐中,有多段以猪肉祭拜神灵的唱诵,这些内容都需要把祭祀音乐放置于当地的村落文化背景中分析。《礼运》说: “夫礼之初,始诸饮食。其潘黍裨豚,污尊而杯饮,赘俘而土鼓,犹可以致其於鬼神。”由这种原始的祭祀方法表现了“礼之初,始诸饮食”的性质,可见其中的人神关系,实际上是人与人在生活、劳动中相互索求酬报关系的扩大。

  在对苗族祭祀音乐与村落文化的研究中,把音乐与文化结合在一起,是音乐人类学的主要视角,通过分析祭祀音乐在不同场合、不同地点、不同时间段、不同群体的唱诵来反映当地的村落文化,有助于理解本土文化与音乐的关系,有助于理解少数民族宗教信仰仪式中的权力及其运作模式,为构建和谐社会和多民族和谐共处提供文化与艺术的视角。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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