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式与戏剧传统板式的运用
曲式是乐曲的结构形态,其意义在于通过音乐语言的变化引导音乐思维的发展、音乐形象的塑造,以及内在情感的传达。具体到一首音乐作品中,曲式结构的选择往往取决于音乐内容。民族歌剧《党的女儿》的故事情节曲折、人物众多且情感起伏较大,不仅需要音乐作品的曲式有严密的组织结构,而且要具有较强的表现力和戏剧性。因此,该剧吸收了我国传统的戏曲板式,大多唱段都是非方整性乐段,而且创作者依据歌剧和音乐的发展需要设置不同的板式。如《血里火里又还魂》唱段采用了带有前奏和尾声的复二部结构,并按照传统戏曲音乐的程式来设计板腔体布局,即“散板—导板—慢板—快板—慢板”,这种结构布局符合“死里逃生”这一音乐主题的发展需要。唱段《生死与党心相连》虽然也采用了复二部曲式结构,但由于音乐主题不同,其板腔体布局是:慢板—原板—小快板—快板—慢板。这种板腔体结构是根据女主人公为欲要自杀的桂英做思想工作而设置的,慢板以三连音下行级进,表达女主公的坚定与气愤;原板表现了女人公的倾诉,音律柔和而舒缓,表达了女主人与桂英对往昔美好时光的回忆;小快板以张驰有力的旋律,表达了女主公对桂英的复杂情感;快板以8分音符和4分音符的刚劲有力的旋律,表达了女主人公悲愤的心情;慢板则围绕商调式的主音,以慢拖腔的形式表现矛盾的化解与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与以上两首唱段不同的是,唱段《万里春色满家园》采用了复三部式曲式结构,并按照“散板—导板—慢板—中板—小快板—散板—慢板”的程式来设计板腔体布局,表现女主公光荣就义前的内心独白。
当然,这种融入传统戏曲板式的曲式建立还需要和声、调式等音乐语言的支撑,若没有富有特色的音乐语言支撑,这种曲式就会变成毫无内容的空间“建筑”。
该剧的创作者根据曲式和内容的需要,把民间音乐的和声、调式运用到作品中,并通过不同的节奏、速度和旋律等来表现音乐的主题。如《血里火里又还魂》《生死与党心相连》两个唱段采用的都是C宫(商)调性,把江西民歌中的“五声音阶”发展为六或七声音阶,增强了音乐的叙事性、抒情性和冲突性;唱段《天边有颗诸闪亮的星》则在赣南传统民歌的基础上,在高音区加入一个补充的上下句,使之比传统的音调更为细腻和柔美。
二、民间音乐曲调的灵活运用
曲调是音乐作品表情达意的主要手段。在漫长的历史演变中,在自然条件、社会形态、文化心理等作用下,每一个民族都形成了具有独特的地方韵味和浓郁的民族风格的音乐曲调。虽然这些曲调因文化传统和审美要求不同而呈现出鲜明的差异性,但也由此构成了民族音乐曲调的多元性、丰富性,这为当代民族歌剧音乐创作提供了取之不竭的音乐素材源泉。在歌剧《党的女儿》中,作曲家把“南北”民间音乐的曲调灵活地运用在音乐创作中,既丰富了音乐的文化内涵,也增强了作品的表现力。
一方面,由于歌剧的故事素材来源于江西革命老区,创作者便吸收了当地民间音乐的曲调特点,以适应故事情节发展和人物情感表达的需要。比如,在该剧的开场部分,创作者引入了“日头落了心莫慌噢,夜来日落有月光噢,月光落了有星子噢,星子落了大天亮噢”这一江西民谣。这一民谣以劳动号子的形式进行伴唱,曲调以级进音型为主,并融入了跳进,体现了江西民间音乐曲调明快婉转的特征。又如,歌剧的主题曲《杜鹃花》运用了江西安远的民间小调《杜鹃花儿开》的曲调,并以“杜鹃花”这一具有地方文化和人文精神象征意义的意象来托物言志,实现了音乐形式与思想内涵的完美结合,听到“心似火焰红彤彤”的唱词,便能感悟到杜鹃花形象所隐喻的共产党人的精神风骨;使人听到“风风雨雨压不倒”的旋律,便能体味到杜鹃花所隐喻的革命精神。这一主题曲贯穿了全剧的始终,曲调柔婉、细腻而又深情,既体现出鲜明的地方民族音乐特点,而且很好地表达了作品的思想内涵和人物情感。
另一方面,为更好地表达作品主题、塑造人物形象,创作者在歌剧中还引入了北方音乐曲调,如在《血里火里又重生》《万里春色满家园》等唱段中运用了山西蒲剧和山东吕剧、梆子等,把我国南北民间音乐的风格融合在一起,使得歌剧的音乐既有南方的婉约与柔美,又有北方的铿锵有力。总的来看,歌剧《党的女儿》的音乐调性明确,旋律线条极富歌唱性,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民族风格和深厚的文化底蕴。
三、传统戏曲唱腔的创造性运用
我国戏曲艺术集舞蹈、音乐与诗歌为一体,具有鲜明民族特点。把戏曲中的音乐元素运用到歌剧创作中,无疑会增强歌剧的民族性色彩。歌剧《党的女儿》巧妙地把帮腔、旁唱、拖腔等戏曲音乐融入歌剧创作之中,不仅没有使歌剧落入陈旧俗套的窠臼,反而增强了创作的戏剧性,突出了音乐主题。
首先是帮腔的运用。帮腔是湘、川等民间戏曲中广泛运用的一种形式,它通过合腔、合唱、伴唱、领腔、重唱等方式,或作为“画外音”表现剧中人物的心声,或作为潜台词揭示剧中人物的心理活动,或作为一种艺术手法烘托气氛。歌剧《党的女儿》的音乐创作较多地运用了戏曲的音乐形式,如唱段《日头东山心莫慌》中出现了两次帮腔形式,第一次是在第一场开始部分以独唱的形式出现,第二次是在第五场以合唱的形式出现,起到了烘托气氛、突出音乐主题的作用;唱段《羊羔羔吃奶跪望着妈》每一乐句的后半部分都出现第三者的“帮腔”,揭示女主人公悲伤欲绝的心情;唱段《党内有叛徒》采用了女生伴唱、重唱和对唱的形式,营造了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揭示了不同人物的不同心理以及彼此的关系;唱段《危机就要到眼前》则采用了女声合唱的形式,节奏明快而音乐隐伏,生动传神地再现了为游击队送盐的人物所处的环境及心理状态。其次是旁唱的运用。旁唱在戏曲中往往是表达秘密心事的一种艺术手法。歌剧《党的女儿》对旁唱的运用主要是表达一种无法言语的情感,并以此增强歌剧的戏剧性。在第二场,女主人公与剧中人物对唱之后,幕后的旁唱以重唱的形式出现,其唱词为“刹那间万千话儿度胸口,扑面只觉冷飕飕”,表达了女主人公内心苦闷而又无法言表的复杂情感;唱段《万颗钢针心上扎》的幕后旁唱,把女主人公难过得不能说话的状态展现得恰到好处,同时又深刻表达了女主人公对生活的依恋和牵挂。再次是拖腔的运用。戏曲中的拖腔往往延长某个乐句的字音尾音,或添加衬字、衬词等,其旋律婉约而又富有意味,能够深化、细化人物情感,并增强歌剧的戏剧性色彩。
该剧中《血里火里又还魂》《生死与党心相连》等一些戏剧性较强的唱段均采用了拖腔这一形式。如《血里火里又还魂》在唱词“掩泪痕”之后加一衬字“啊”的拖腔,将女主人公内心的悲痛刻画得入木三分;《生死与党心相连》中“那闪闪的名字”中的“字”字运用了拖腔,该字的起音在“?”上,经过级进和四五度跳进后,结束在“6”上,深刻表达了女主公对跟党走的坚定决心和理想信念。总之,戏曲唱腔的运用,很好地增强了音乐的艺术张力,而且对推动歌剧故事情节的发展起到了渲染、烘托、铺垫作用,使得歌剧《党的女儿》拥有了扣人心弦、感人肺腑的艺术魅力。
综上所述,歌剧《党的女儿》在借鉴西洋歌剧这一形式的基础上,创造性地运用民间音乐和戏曲音乐的材料,用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富有民族韵味的音乐语言,成功塑造了一系列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展示了该剧独特的音乐风格和鲜明的民族特征。这一成功探索,对我国歌剧艺术的本土化、民族化发展产生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因此,广大歌剧创作者应立足于我国的文化传统和人们的审美心理,大胆吸收和借鉴我国传统音乐文化的有益成分,赋予歌剧及其音乐以浓郁的民族风格和民族特色,使之更好地满足人们精神文化需求,更好地向世界彰显中国文化的艺术魅力。
参考文献:
[1]朝乐蒙.《论歌剧<党的女儿>在音乐创作上的本土化特征》.长春师范学院学报,2012(10). [2]靳晓莉.《论歌剧<党的女儿>的中国民族风格》.艺术评论,2011(8) [3]陈一铮.《中国民族歌剧吸收戏曲元素的发展演变初探》.福建师范大学,2012.